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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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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锦瑟》

    夜乃晨珞生总感觉自己在做梦,并且做了一个极度荒诞的梦。他梦见死去多年的大哥夜乃晨琭生突然活了过来,他还梦见自己的哥哥顶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与他的爱人卿仁花前月下,他甚至梦见一直疼他的大哥要置他于死地,最后他竟然看见他大哥和卿仁一起走了。这些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不是梦又是什么?

    可梦中的惊险,梦中的触感是那么真实,以至于他忍不住流下眼泪,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只隐约记得那天卿仁将他送回房间的时候,鼻子突然窜进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很微弱,他几乎察觉不到,紧接着他感觉头有些晕晕的,他晃了晃脑袋,眼前的影像好像在晃动,他眨了眨眼,感觉视线更加模糊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靠窗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正愣愣地看着他,好像要看他出丑一样。

    他勉强走近了几步,才发现坐在椅子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大哥,可大哥不是在庄园里失踪了吗?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心里的疑惑只出现一会,就被见到亲人时的激动盖住了,以至于他丝毫没发现那人看他的眼神带着怎样的古怪,以及那人嘴角边那抹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笑容。

    “大哥,你······”

    他刚走到那人面前,那人甫一起身,毫无预兆地给了他一个手刀,他睁着眼睛,激动僵在脸上,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人,慢慢闭上眼,倒在地上。

    在体内生物钟的影响下,他很早就醒了,更确切地说,他是被冷醒的,睁开眼就看到触手可及的黑暗,他想抬一下手脚,刚做出动作,才发现他的手脚被粗粗的绳子捆绑住了,连同他的人被五花大绑地缠绕起来,怪不得他会觉得手脚酸软无力,甚至麻痹。

    渐渐地,房间里有了些许的动静,那些细微的动静是从他头顶传来的,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过后,他就听到落在地面的脚步声。若是他没猜错的话,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就是床底下。

    过了一会,突然传来敲门声,此时的敲门声让他心里莫名涌上了一股希望,他有预感来人一定会是卿仁,因为只有卿仁才会每天在这个点刚好敲响他的门,说是要在每天第一个时刻见到他。

    那人拖了很久才去开门,而门外的卿仁早就等急了,他一听到卿仁的声音,心跳得更快了,很想在这个时候弄出点动静,可很快门就被关上了,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其实他并不害怕宁静,相反他有时很喜欢一个人待着,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厌恶这样过分的安静,或许只是因为意识到那人冒充了他,并且还和卿仁出门,这让一向心如止水的他内心跟汹涌的浪花一样,得不到该有的安静。

    他也不知道他在这样惶恐不安黑暗中呆了多久,只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那人过了很久才推门进来,听到那人的脚步声,他的心又开始莫名地不安起来。

    正在这时遮住光线的厚重床单突然被人撩起来,耀眼的光线一下子钻进他眼睛里,让他感觉眼睛一阵刺疼,涩涩的,很想流泪。

    没有手指的遮挡,他只能使劲闭着眼,显出一副丑态来,这副丑态让那人心情莫明地变好,并能瞬间取悦那人。

    那人没有丝毫在意兄弟情分,十分粗鲁地将他从逼仄的床底下拖了出来,那手法仿佛是在从老鼠洞里拽出一只死老鼠一样,一样的不留情面。

    他承认他现在心里很乱,他更愿意相信此时他在做梦,而不是被自己的亲哥哥绑架,甚至残酷对待。

    随着“嘶”的一声,在他嘴上贴了一夜的黑色胶布被那人硬生生地扯下来,或许是胶布与他的嘴唇粘连太久的缘故,被那人突然撕扯下来,竟然连带扯落不少弱不禁风的汗毛,就算他一直想要维持镇定,也不免龇牙咧嘴起来。

    这时那人抄起一把水果刀向他靠过来,眼中带着一种过分狂热的光芒,像极了即将饱餐一顿的野兽。

    那人用刀刃故意在他脸上比划着,好像下一刻就会将刀尖插入他的皮肤,刺破皮肤的紧致,破坏皮肤的毛囊组织。

    这时那人故意用一种炫耀的口吻在他耳边说,“想不想知道大和那个小皇帝今天带我去了哪里?”

    其实他心里是矛盾的,既想知道,又不敢知道,他怕自己知道了后会变得不像自己,失去一般的冷静,变得如平常人那样露出一副嫉妒的嘴脸。

    其实那人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想要欣赏他脸上的不平静罢了,可就算知道那人的心思,他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真实表情,他想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丑陋,因为他也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

    那人一直在他耳边冷嘲热讽,非要看到他情绪失控才肯罢休。那人巧妙地以他和卿仁一同出门为诱饵,企图引他上钩。

    “你或许还不知道,那个小皇帝今天······”

    看到那人用一种不屑的眼神和得意的神态诉说着卿仁如何给他一个surprise,他内心深处积蓄的怒气终于让他的理智决堤。

    “够了。”

    他虽然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但是他能猜出个大概来,因为他在那人眼中看到一个男人变得疯狂的样子。

    那人的种种怪异,让他从最开始的疑窦变成不解,再到现在的复杂,他甚至有些怀疑那人是不是他那个以温文尔雅和俊美无俦著称的大哥夜乃晨琭生?

    “你到底是谁”?

    这是他见到那人之后第二次这样问,第一次是在那人的房间,而这一次却在他的房间。

    他原先不过是试探,他没想到那人会真的承认,可那人不是他大哥,又会是谁?

    他觉得心里的疑问和不安同样以蔓草疯长的速度在快速滋生,等到他亲眼看到那人跟变戏法一样将手背上那层薄如蝉翼般与肌肤密不可分的薄膜撕开的时候,他心里的震惊和恐惧再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那人的双手简直不能称之为双手,连农夫尽是死皮和皱纹的手都不如。

    当他还没有完全消化那人一个个如重磅的消息时,那人突然擒着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再次靠近他的脸,不同于第一次的威慑,这一次显然是势在必行。

    那人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世界上只需要一张这样的脸就够了,余下的话被刀没入皮肉的声音彻底吞噬。

    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割开皮肉的痛苦,他记得若不是那人往他嘴里硬塞了一块破布,想必他一定会咬伤自己的唇舌。

    在他以为痛苦会一直蔓延下去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那人的再次行凶,那人将他重新塞回床底下,那时他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缩在黑暗中,任凭血液一直流淌,将地上的毛毯浸湿,将身上的衣服染红。

    在他以为要晕过去的时候,他听到了卿仁的声音,可他思维混沌,并不能听清楚卿仁到底和那人说了什么,他只知道很快那人就跟卿仁一起离开了。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才回来?在黑暗中,他完全没有时间概念。随着那人并不温柔的动作,他嘴里的破布被取出来,他迫不及待地询问那人的真实身份,那人没有任何欺瞒,竟然直接跟他说了实话,可所谓的实话却让他的心更加沉重罢了。

    从那人口中,他得知那人竟然是一个复制品,他大哥的复制品,那人一说到复制品的时候,整个人就变得疯狂起来,脸部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们的谈话被卿仁第三次打断,不同于前两次那人将他藏在床底下,这一次那人竟然将他塞进狭窄的旅行箱,让卿仁再次扑了个空。

    而等卿仁走了之后,那人突然笑了,笑得异常诡异,让他忍不住瑟缩,他到现在都没法忘记那人脸上的笑,因为那人紧接着就做了一件事,让他刻骨铭心的事。

    那人将已经奄奄一息的他又重新装回旅行箱,拖着前往车库。一到车库,那人就将他从旅行箱拖出来,塞进车子的后备箱里,嘭的一声,将后备箱关上,一丝缝隙都不留,然后那人走了,而他一直待在黑暗中,对此一无所知,并不知道即将面临的危险。

    那人拉着空的旅行箱回到卧室,并且布置好一切,几分钟后,那人按下手中的按钮,车库里那辆装着他实际却无人驾驶的车子莫名地飞窜出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车子突然失控,撞上迎面袭来的大卡车,车子在马路上翻滚了好几圈,他跟被人迎面揍了好几拳一样,一直在翻跟斗。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他因为冲力冲出车外,那时的他已经人事不知了。

    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满眼的白,这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他被人告知他不是夜乃晨珞生,而是那个一再逞恶作祟的复制品,一夕之间,不仅连身份被人替换,就连一直关心他的卿仁突然对他怒目而视,甚至还露出嫌恶的表情。若不是清楚自己就是夜乃晨珞生,恐怕连他自己都要被那人精心布置的假象迷惑。

    那人会找他,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那人一定会杀人灭口,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那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踏进他的病房,那时他并没有睡,思维的清醒比身体的病痛更难熬,或许就此了结是一种很好的结局,所以那人将手紧紧掐住他咽喉的时候,他没有反抗,甚至闭上眼。

    但是当他脑部开始缺氧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男人固执地在他耳边说要同生共死。

    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命大,那人一再折磨他,他居然没死成。可对他来说,活着其实比死更可悲,尤其当他亲眼看到卿仁和那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亲耳听到卿仁对那人说着至死不渝的情话,那一刻他心如死灰,心就像被人硬生生挖了一块一样,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跟他脸上的伤痕一样,再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厌世的心理让他沉浸在逃避中不敢睁开眼,每天迷迷糊糊地睡着,宛如一具死尸。

    可突然有一天带着那人远走高飞的卿仁突然回来了,纵使卿仁一直没有说话,甚至站在离床很远的地方默默看着他,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人就是卿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