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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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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坐在主位上的覃爷爷,他的表情透着一丝深沉,让人无法揣度在那张已经衰老的脸皮底下到底隐藏着何种情绪。他没有做任何动作,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好像那个兀自在他面前阿谀奉承,甚至沾亲带故的男人不存在似的。

    虽然覃爷爷看上去没什么反应,但声音却是威慑力十足,跟他的精气神一样老当益壮。

    男人先是愣住了,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瞥见其他人对他抱有或同情或鄙夷的神情,他才意识到覃爷爷那句“滚出去”是冲着他说的,他紧掐著拳头,关节都因受到的耻辱而泛白,想他在商场上也是叱刹风云的人物,何时受过这样的冷待遇?又何时遭此大辱?

    男人的脸色由僵硬转成了铁青,方才脸上故意伪装的好脸色再也寻觅不到踪迹。若不是冲着来这的目的,他又何必做出低眉顺眼的姿态,紧巴巴地凑在人家面前伏低做小,可这个死老头倒好,不知道惜福也就罢了,反倒要用冷硬的言语将他赶出去,若是他今天真的就这么灰溜溜地出了覃家大门,那他以后恐怕再也难以在京城立足。

    毕竟是心高气傲的人,多年来的养尊处优,以及骨子里浸透的盛气凌人,怎么能容许男人就这么算了?

    这时在场的人不仅用一种看笑话一样的冷漠眼光看着他,还互相交头接耳,当着他的面议论他的是非,更甚至乎有人还认出了他的身份,就算刻意压低声音,还是没能逃过他的耳朵,于是男人的脸更黑了。

    “这男人太轻浮了,脸皮也厚的可以,我怎么没听说过京城有这号人物?”

    “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哦,我想起来了,天哪,竟然是祁攸······”

    “祁攸,你说的可是那个在国外拥有千亿资财,还上过福布斯富人榜······”

    “可不就是他,越看越像,我只在杂志上看过,不知道是不是本人······”

    “听说他前不久刚回国,很有可能就是他。”

    “不可能是本人吧?传闻说他是一个教养极高的绅士,还是一个名符其实的钻石王老五,更是万众女性心目中的骑士,可眼前这男人貌似教养······”

    “你不知道传闻都是不靠谱的吗······”

    “嘘,待会说,他好像发现了······”

    虽然只是零碎的只言片语,可并不妨碍让男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祁攸心情变坏。

    大厅里的窃窃私语,覃爷爷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他嘴角透着一丝冷酷,好像直到现在才注意到站在他不远处全身僵硬的祁攸,他用冷冰冰的眼睛瞟了祁攸一眼,冷若冰霜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还不走,难道要我叫人请你出去?”

    他人的指指点点,加上覃爷爷毫不避讳地赶人,让一直强制压抑体内暴动情绪的祁攸再也忍不住要将怒气发泄出来。

    祁攸用愤怒的眸子将在场的人通通扫了一遍,好像要将这些让他难堪的人全都记在心上,并处以极刑,可正当祁攸要抬起手臂做出手势的时候,他的手还没有抬起来就被身后的一个人握住了。

    祁攸有些不解地回过头,看着突然制止他的老人,老人的眉眼间还能依稀看出他年轻时候的风采,如老树皮一样皱缩的脸,还能分辨出一双细长的眼睛,如胆悬往的鼻子,还有象征薄情的嘴巴。

    老人没说话,只是递给祁攸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祁攸似乎从老人眼中看到了什么,心中的怒气奇迹般地被压制住了,他捏紧拳头,站在原地,就看到老人越过他,往覃家老头那个方向走去。

    看到老人朝覃爷爷走过来,一旁的守卫赶紧出身阻拦,却被覃爷爷摆手制止了。

    覃爷爷没说话,视线倒是和老人的视线对上了,覃爷爷的眼中带着点惊讶和审视,还有一丝看不清楚意味的眼神看着老人,而老人的眼中却平淡得如同一汪水。

    就在老人走出来的时候,站在人群中的齐泓燊和杜裕安表情都跟着一变,两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复杂,他们快速地对视了一眼,都看清楚了彼此眼中如出一辙的震惊。

    或许是太过的震惊让齐泓燊想都没想就问了一句,“二哥,你看······”,但他还没说完,就看到杜裕安朝他摆了摆手,用眼神示意他看向老人那处。

    这时老人在距离覃爷爷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他嘴角勾着一抹浅笑,那瘪下去嘴巴说实话真的算不上好看,说起来还很丑,可老人却笑得相当自信,好像自从他进门,他手里就拿捏着一张王牌。

    “覃大将,覃兄,别来无恙啊!”

    覃爷爷只是眯了眯眼,瞅了一会站在他眼前跟他套近乎的老人,锐利的眼睛跟钩子一样不紧不慢地打量着老人的神情和极其细微的动作,抿起的嘴角慢慢裂开一条缝,展露出一抹比老人更加张扬的微笑。

    “哦?这年头跟我称兄道弟的人倒是不少,可我两眼昏花,记不起你是哪一号人物。”

    覃爷爷下意识地抚摸着套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这个小动作经常会在他遇到感兴趣的事,或是琢磨着如何惩治别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现在出现,不排除这两种情况都占了,从覃爷爷微微翘起的嘴角,可以看出他现在的兴致颇高,从他半眯起的眼眶里射出的寒冷光芒,可以看出他对眼前这个老人可以说是有成见,也可以说是极为不喜的。

    老人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来覃爷爷语气中的冷嘲热讽,可他却故意装出一副糊涂的样子,耐着性子跟覃爷爷周旋。

    “覃兄不认识我,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人总会有老的时候,遥想当年,我们还一起出生入死过,不过覃兄向来比我有志向,从一介小兵升为如今的大将,而我却还是一个不如牛毛的人,覃兄这会不认识我,也不可厚非。现在看来,我是不能称您为覃兄了,我这么说,没说错吧?覃大将。”

    老人嘴里一个淡淡的“情理之中”和一个浅浅的“无可厚非”倒是让在场的人浮想联翩,不仅暗自猜测老人与覃爷爷的关系,甚至因为老人无凭无据的一席话而对覃爷爷的声誉产生一系列的质疑。

    对于老人的混肴是非、无中生有、颠倒黑白,覃爷爷只是放声大笑,朗朗的笑声让在场的人一阵惊疑,他们愣愣地看着不怒反笑的覃爷爷。

    覃爷爷又摸了一遍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他用一种毛骨悚然的视线看着老人,问道:

    “你确定你跟我出生入死过?”

    老人没有直面回答覃爷爷,而是用一种含糊类似混淆视听的回答搪塞过去。

    “覃兄,不,应该称您为覃大将才对,您不会是贵人多忘事吧?”

    说到这,老人又特意补充了一句,“想来也是,我是什么身份,您又是什么身份,怎么还会记得有我这个部下呢?”

    老人说着说着,语气间还带着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悲哀,从他佝偻的背和脸上的凄清更加引起大家的恻隐之心。

    “我一直就想要来拜访您,可门第之见,贫贱有别,我就怕被人轰了出来,没想到我这个糟老头子······”

    老人还没说完,倒是一旁的夜乃晨曦子看不下去,出声截断了老人的话。

    招摇撞骗的夜乃晨曦子见多了,可实在想不到这年头还有人竟然敢上门骗。

    夜乃晨曦子露出最标准化的微笑,摆出最完美的礼仪,亮出最厚实的气度,慢条斯理地说道:“您既然是爷爷的部下,那么请您先坐下来慢慢谈,行吗”?

    夜乃晨曦子的谦谦有礼,对于想要找茬的老人来说,无异于一拳想要挥下,可碰到却是软乎乎的棉花,一个不小心就打碎了他的计划。

    看着老人没有动,而是露出一点懊恼,夜乃晨曦子又笑了,美丽的脸颊上挂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笑容。

    “刚刚我听您说,您以前就跟爷爷出生入死过,我冒昧地问一句,您还记得当时经历过哪些战役吗?我刚刚还听您说,您是爷爷的部下,不知道您贵姓?要知道爷爷一生战功无数,出生入死的部下也多不胜数,所以我们专门编写了一本小册子,您看,只要您说说名字,我们差不多就能将您对号入座了,既然您口口声声说您是爷爷的部下,我们覃家自然也不会怠慢了您。”

    老人看着笑得越发明艳动人的夜乃晨曦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纵使他之前巧舌如簧,还编织了一连串令人误会的虚假信息,此时面对夜乃晨曦子用礼仪和风范铸就成的变样试探和质问,竟然无言以对。

    老人尽量维持脸上的镇定,可声音里面的微小波动还是泄露了他的慌乱。

    “你,你是在怀疑我?”

    夜乃晨曦子依然保持绝佳的微笑,话说得稳稳当当,妥妥帖帖。

    “您误会了,您是爷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怎敢怀疑您,只是我们覃家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来参加宴会的人一定会带上覃家发的请柬,不知道您的请柬在何处?您也别慌,可以慢慢想,好好地想。”

    看到老人的脸突然紧绷起来,气息不稳,为了防止老人血压过高,出现夜乃晨川谷中风的类似事故,夜乃晨曦子特意提醒他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不好了。

    “你······”

    “我也只是担心,要是万一您的请柬被一些有心人士,比如一些故意来覃家找茬的人捡到了,或是冒名顶替,那就大大的不好了。”

    老人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不稳的气息和上下起伏的胸膛,还是可以看到他气得不轻。

    这时老人做了一个小动作,一直瞅着老人的夜乃晨曦子猛然一惊,她紧紧盯着老人那只在春夏之交还戴着皮手套的左手,她看到老人无意识地用右手抚摸左手的皮手套,从大拇指开始轮流套弄过去,最后手指停留的部位竟然是······

    夜乃晨曦子脑海里闪过两个字“小指”,难道是······

    她的眼睛微微缩了起来,再猛然放大,刚刚老人在抚摸小指的时候,皮手套分明向里凹陷,凹陷的幅度很大,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小指的部位什么都没有。

    震惊褪去,夜乃晨曦子脸上又是一派从容,她的菱形唇瓣微微向上勾着,如花一样的脸上迅速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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