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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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一双眼眸不再明亮犹似罩上了一层灰色的薄雾,孩子,肚里的孩子,与她朝夕相伴,她多想看一眼他,可一种从骨子里乏出的疲惫感,浸透她的四肢百骸,麻痹她的痛感,使得她头脑昏沉,浑身无力,唯一的感觉只剩下累。

    她好累啊,累的只想睡。

    霍青玉只来得及交代后事说到“...破腹取子”,便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张明岘面色大变,对她咆哮着“不准睡!霍青玉,你不准睡,听到没有?”,他的一只手飞快的抓住她软绵无力的一支手腕,三指扣住她的手腕内侧,凝神为她切脉。

    躺在床上的女子,聋了一般的听不到他的话,渐渐阖上眼眸,一动不动。

    十月前,她在北朝的那一次小产终是损了些身体,伤到了根基。摸她脉象,阳气不足,虚阳外浮,脉浮大无力,近似油尽灯枯之状的浮脉征象。

    破腹取子...他做不到!她不能死,她的肚里还有一个孩子等着出生,他要他们母子都活着!没有他的允许,他不准她再一次的离他而去!

    张明岘望着面无血色,双眸紧闭的女子,一双阴鸷的黑眸,闪过一抹狠戾之气,心念急转,瞬间做出了决断。

    “风三,你速去别院,把红玉匣子拿来给我。”

    “雪四,你快去请我师兄温太医来。”

    “雨五,快把我放在南书房的一套金针拿来。”

    一息间,他连着下了三道命令。

    风三和雪四两人在产房门外各自应了一声“属下遵命。”,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宅院。

    雨五则是应了一声“是”,飞身闪进不远处的南书房,几个眨眼间,便手拿着一套金针来到产房门口,把手里的金针交给那个叫做平安的小丫头。

    许稳婆用平安递上来的剪子剪断脐带,杨稳婆一手接过红彤彤的婴儿,把刚出生的婴儿倒拎,一手拍打他的臀部,“啪啪”两下,顿时,婴儿哇哇大哭起来。

    婴儿的啼哭声洪亮有力,响切整个产房。

    一旁的杨稳婆也没闲着,狠掐产妇的人中和虎口,希望把她弄醒过来,继续生产。

    她掐了数次,产妇仍是一动不动,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

    张明岘下了三道命令后,看着杨稳婆搞了一通,毫无结果,眼底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这结果,深谙医术的他虽已预料到,但面对依然昏厥过去的霍青玉,心头一把急火,越烧越旺。

    他对着着用力过度气息不稳的杨稳婆道“你退一旁去。”

    张明岘坐到床上,解开霍青玉身上穿戴的衣物,把只穿着遮胸的肚兜她半拥入怀,一掌抵住她背后天宗穴,掌心内力缓缓输入她的体内,替她顺导经脉,以通经脉气血,护住心脉。

    平安疾步进产房,将手里约巴掌长的扁扁黑锦袋递上,小声的道“大少爷,你要的东西。”

    张明岘接过黑锦带打开,露出里面一根根细小闪亮的金针。

    产房内点的蜡烛,早在霍青玉的安排下,每一个角落点了十数支。

    孩子的哭声,嘹亮有力,张明岘忍住去看孩子一眼的冲动,他还有个孩子还没出生,还在她娘的肚子里...感到女子的呼出的气息似乎稳定一点,他收回抵在背后的手掌,拿起一根金针,稍一犹豫,便刺进女子胸前一个穴位...

    许稳婆早就摘取手上碍事的软油布手套和脸上的面帕接过哇哇大哭的婴儿,把婴儿大半的身子放入温水里,手法熟练而利落的清洗去婴儿身上的血迹,马上把孩子放入洁白纯棉的布巾中全身擦干,余下的,穿衣服和包被子,一气呵成。

    穿着一袭铁锈红锦袍,忙着为霍青玉金针渡穴的张明岘周身辐射出的气场过于阴森,犹如实质般压下,压的屋内的几个女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个个噤如寒蝉。

    床上的产妇,脸色灰败,已然力竭虚脱的晕了过去。她怕是熬不过去...幸好啊,至少她们有惊无险的接生下一个孩子,不然真的要砸了她和杨稳婆多年攒下的招牌。

    许稳婆抱着孩子,不敢对着一脸杀气的男主人道恭喜,只敢小步的走到和她岁数差不多大的昌妈妈面前,干巴巴的道“...是个壮实的小公子,有七斤重。”

    杨稳婆把孩子接生下后,便把孩子完全交给许稳婆照顾,她双眼不离的关注着产妇,两手时不时的按揉着她的肚子,可这样拖下去不行,大人孩子到最后怕是一个都保不住。

    个性较为耿直的杨稳婆硬着头皮问道“公子,保大还是保小?再拖下去,谁都保不住。”

    张明岘抬首,黑眸掠过两个稳婆沾了血迹的双手,面色无波看了杨稳婆一眼,道“大的小的我都要保住!”

    杨稳婆一噎,无言以对。

    胆子较小,已萌生退意恨不得立刻拔脚离开此地的许稳婆伸出一手,暗暗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小道的道“老姐姐,你别打扰这位公子,你没看他正在施展针灸之术,预要救醒产妇。”

    昌妈妈接过许稳婆手里哇哇大哭的孩子,抱着孩子轻轻的拍了几下,孩子在她怀里,渐渐地止住了哭声。

    望着怀中皮肤红红皱皱,黑发湿润敷贴,一眼睁着一眼闭着,两只小手紧握的新生儿,昌妈妈心中酸楚,她抱着孩子来到霍青玉身旁,声音嘶哑的道“少夫人,快醒来吧,醒来看看小少爷,小少爷七斤重,是个壮实的胖小子...”

    张明岘心头一涩,在她胸前扎了五六根金针的动作止住,他掏出暗兜里的鱼形玉佩,悄悄塞进霍青玉的右掌里,包住她的小手,使她握住玉佩,在她耳边轻语“玉儿,这玉佩,我还你,假如灵玉真的有灵性,愿它能助你快点醒来。”

    说来也怪,鱼形玉佩到了霍青玉的手里,昏迷不醒的她,五指像是有了意识般的收拢,慢慢地将玉佩攥住。

    张明岘察觉到她五指拢合玉佩的动作,心下微微一愣之际,产房门外传来风三的禀报声“大人,属下将玉匣子拿来了。”

    “去把玉匣拿来。”他对平安道。

    “是”,一脸忧色的平安急忙跑出产房,又急忙拿着一个红包袱的回到产房,低头缩肩的将手上沉甸甸的红包袱双手递给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寒之气,令她不敢直视的男主子。

    手拿着红包袱的张明岘,黑眸一扫,道“屋内的人都退下。”

    退下?退到哪去?屋内的四个女人,不由面面相觑,相互愕然,实在搞不懂,这个擅闯女子产房禁地的年轻男子,何出此言?

    昌妈妈抱着孩子,道“大少爷,孩子小,吹不得风,不能出去啊。”

    一虚一实,两块玉佩相遇的奇诡异象,他已是领教过一回,不是眼下这种万不得已的情况,他绝不想再遭遇一次那令他终生难忘的诡异场面。

    张明岘黑眸一眯,大步走向昌妈妈,就在昌妈妈以为朝他走来一身煞气逼人的年轻男子大概要一掌劈昏她或是杀了她,吓得浑身不得动弹的她,乍然觉得怀里一空,怀中的孩子就已到了对方手中。

    一手拿着红包袱,一手抱着孩子的张明岘一双黑眸,闪着血光,一声暴喝,“滚出去!”

    两个稳婆,包括平安和昌妈妈,四个女人顿觉头皮一炸,心胆俱裂的朝着门口疾奔而去。

    张明岘低首,瞧向怀中张嘴欲哭的孩子,新生的孩子,皮肤皱巴巴的,其实很丑,还看不出真实相貌,但是怀中的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儿子,是他的骨血,他竟是越看越欢喜,他把孩子放在霍青玉的枕边,对着孩子道“小子,给我哭,把你娘哭醒,以后你要什么,老子都给你!”

    他话一落,躺在霍青玉枕边的孩子,嘴巴一张,哇哇大哭起来。

    张明岘也不管孩子哭,空出的一手拔去霍青玉身上的金针,方快速的解开红包袱,拿出玉匣内的玉匣,迟疑一下,便打开玉匣,取出琉璃瓶。

    就在他取出琉璃瓶刹那间,异象立生,他手中握着的琉璃瓶,瓶里的虚影玉佩,青碧色的光芒熠熠闪闪,玉佩中的小鱼摇头摆尾的开始游动。

    小鱼一动,琉璃瓶跟着震动。

    张明岘忙把琉璃瓶放于霍青玉的另一头的枕边,不由自主的连退三步。

    就在他连退三步之时,屋内数十支烛火无风自动,摇曳闪烁,从门外飘来点点青绿色的萤火,那些青绿色的点点萤火,像是受到召唤般,一点两点,三点四点...十点百点千百之多的从门外穿进屋内,穿进琉璃瓶中,一点一点的融入琉璃瓶内的鱼形玉佩中,与之合为一体。

    他看见琉璃瓶中的虚影玉佩,玉佩中的小鱼似乎灵性大增,化为实体,徐徐变大,同时,霍青玉的右掌也在发光,那青碧色的光芒,似萤火虫般一闪一烁点点穿透她的掌心五指,一点,两点,三点...百点,成百上千点点青碧色的光点穿过她的紧握成拳的五指,飘拂在她的上空,点点汇集化为一块如琉璃瓶中以虚影一般存在的玉佩样。

    而琉璃瓶中的虚影玉佩,玉佩中的小鱼,像是活过来一般,欢快之极的游动着,它每游动一下,小小的鱼形身躯便涨大一分...直到它的身形涨大到和虚影玉佩本身一般大时,鱼形玉佩已不是鱼中有鱼的玉佩,而是与玉佩化为一体一条闪着青碧色光芒的“活鱼”。

    漂浮于霍青玉上空的虚影玉佩,只不过慢一拍的跟着琉璃瓶中的玉佩变化,如出一辙的也化为一条闪着青碧色光芒的“活鱼”。

    随之,琉璃瓶中的“活鱼”竟穿过琉璃瓶摇头摆尾的游到霍青玉的上空,与另一条“活鱼”互纠一道,首尾相连,形成一幅类似“S”模样的太极图状。

    首尾相连的两条“活鱼”,似是起了玩心,玩起了你咬我尾巴我也要咬你尾巴,你追我,我追你,转着圈儿的追逐游戏。

    两条转着圈儿的“活鱼”,青碧色的鱼形身影,一闪一烁,明暗交替,逐次放大,逐次压下,将霍青玉的身体缓缓覆盖。

    本在枕边哇哇大哭的孩子,不知何时顿住了哭声。孩子的眼睛原是一只闭着一只睁着,但此刻,他两只眼睛却是睁着,似乎在看着漂浮在他上空由两条青碧色“活鱼”组成的一幅太极图,高兴的咧嘴笑了。

    孩子咧嘴而笑的那一刻,张明岘瞧见躺在床上被一片青碧色光芒覆盖住通身流转着青碧色光华的女子,面无血色的小脸渐渐地红润,她的呼吸声也渐渐地趋向平稳和规律。

    “玉儿...”张明岘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

    床上的女子好似听到他的叫声,但是不愿醒来,她宛若沉入在梦中,呓语了一声“爸妈,青山,不要走,等等我,我要和你们一起走,我要回家...”

    青山?谁?太高祖?走...回家,她想回家?

    半月前,他翻阅过雨五从京城带来的一册文献,文献是由百多年前一位名叫祝泽的大儒生前编撰。祝泽曾任职为左枢密使,掌管军事要务。他在文献中记载;太高祖驾崩那晚,他身上佩戴的一块玉佩遽尔闪出万道青色光华,随之,玉佩便不知去向。

    张明岘心下一颤,两个大步来到她身旁,大着胆子,故意忽略覆盖住她全身,光影一般游动在她全身闪烁的一对“活鱼”,伸手抓住她的一支手腕,三指搭住她的手腕内侧,再次为她切脉。

    她的脉象已趋和缓,均匀有力多了。

    知道她的身体无事,张明岘当机立断,伸出手,掰开她的右手五指,将她紧握住的鱼形玉佩取处。

    青碧色的鱼形玉佩一旦离开霍青玉的掌握,成为一片青色光影覆盖住她身上的两条“活鱼”,突地化作无数青绿色的光点,一半蜂拥钻进他手上的鱼形玉佩里去,一半像是雨点般,纷纷洒入霍青玉的体内或是枕边孩子的身体里去。

    太高祖留下的虚影玉佩,就这样的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进展慢,可是,亲们,不算是过度文章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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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沫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11 22:18:28

    好开心,O(∩_∩)O谢谢三个妹子投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