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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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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这一笑,引来四周咕噜声一片,院子的围墙上,竟然站满了乌鸦。乌鸦本性喜爱聒噪,在这里却鸦雀无声,但被数十只黑鸟默默盯着,毛无邪纵是武林高手,也觉毛骨悚然。忽听扑通一声,少年肩上的乌鸦落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动弹。接着扑通扑通连声作响,全数乌鸦纷纷一头从墙上栽倒在地,作垂死挣扎状,然后或肚皮朝天,或双翼摊张,或口角流涎,个个看起来死得不能再死。

    毛无邪算是明白了什么,咽了一口唾沫,双手抱拳,勉强笑道:“原来在下师弟冒犯了小兄弟的乌鸦,这厢代他赔礼了。”

    扑腾之声又起,数十只装死的乌鸦一齐复活,飞上墙头,互不冲撞,有条不紊。院子里黑毛乱舞,诡异之极,却依然不闻鸦鸣之声。而更让毛无邪吃惊的是,那少年一动不动,未向群鸦有丝毫示意,难道这群乌鸦,竟听懂了毛无邪的话?

    少年转过身,拿起汗巾擦去一头一脸的汗珠。但见他脸色略显苍白,身形瘦削羸弱,行家一眼便能看出他全然不懂武功。然而,他气度沉稳无比,俨然泰山崩塌亦能不为所动,一双眼睛,更极有神采,从中竟可看出沧桑睿智之意,全然不似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毛无邪被少年看了两眼,竟觉此人有看透自己内心之能,不由自主暗自发毛,又勉强笑道:“小兄弟豢养的乌鸦如此聪慧,莫非是异种?”

    少年展颜一笑,毛无邪顿觉心头一松。师父文昌乃江湖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毛无邪自幼跟随师父走南闯北,见过的武林高人不知凡几,却从未有人能给他如此的压力。

    “乌鸦生性好奇贪玩,这小家伙今早去了狼牙山顶,看见了不少东西,却被你们师兄弟发觉。听它说起这事,我还后怕不已,武林高手,岂能胡乱捉弄?今日能捡回一条命,也算万幸。大侠尊姓大名?”少年抚摸着又回到他肩头的乌鸦,笑道。

    “在下姓毛名无邪。不知小兄弟叫在下来,有何赐教?”毛无邪一路回答,一路心头嘀咕:“听乌鸦说起狼牙山顶的事?这人竟然能听懂乌鸦鸟语?”

    “凤凰乃是传说中的神鸟,无缘之人,永世见它不着。凡鸟之中,最有灵性者当属乌鸦,乌鸦终生一夫一妻,伴侣若亡,绝不再娶嫁,可见其忠贞;慈乌反哺,可见其孝顺;乌鸦与喜鹊一般,爱与人为邻,世人却多厌恶乌鸦,以为大不祥之鸟,当真愚鲁可笑!乌鸦通灵,有时确能看见凶兆,大声叫唤,旨在提醒灾祸将至,有人却说灾祸乃是乌鸦带来,本末倒置啊!我想见你,只因这小家伙心慈,央求我指点你一条明路。”少年慢吞吞说道。

    “莫非在下与阁下的乌鸦有缘?”毛无邪半信半疑,却越发客气,称呼已从“小兄弟”变成了“阁下”。

    “你知道它说你什么?”少年笑道。

    “请赐教。”毛无邪抬头看了乌鸦一眼,见它正自梳理羽毛,似乎全没听懂两人的话。他实在闹不清究竟是不是这老气横秋的少年作弄自己,且静观其变。

    “你心魔本被善念压制,生平从未有过恶念。但过不了多久,你必入魔道,从此杀人如麻,穷凶极恶,天地不容!”少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忽然瞪眼说道。

    “多谢了,在下小心在意便是。”毛无邪冷笑一声,转身便走。心想当真一派胡言,自己在江湖中虽杀过几个人,却俱是恶贯满盈之辈,无论如何都与“杀人如麻”扯不到一起。多年来遍读圣贤之书,行善积德之念已然根深蒂固,师父所授内功也是一团正气,何来入魔之说?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失心发疯,说出这等不经之谈,自己居然还如此恭敬,当真好笑。

    “就在今夜,我有大难临头,而你,则开始应劫,天意若此,信与不信,今天晚上见分晓。”少年在毛无邪身后淡淡说道。

    “今晚你若有难,我必救你。”毛无邪回头应付一句,匆匆离去。正在此时,午饭的钟声响起。

    毛无邪赶到客厅,文昌等人已然分宾主坐定。今日击杀卜半夏,毛无邪身居首功,虽是晚辈,也与三大高手同坐主席,由蒋家主人亲自相陪。桌面上山珍海味一应俱全,极尽丰盛,陈年美酒俱是原封,就连碗碟酒器,也是景德镇名瓷,价值不菲。

    主人是位年过六十的老人,须发斑白,精神矍铄,自称姓蒋名周泰,与父亲蒋志清、祖父蒋瑞元在朝廷为官三代,厌倦了俗世凡尘,举家搬来狼牙山中隐居。席间蒋周泰频频劝酒,极是殷勤,他见闻广博,与各省武林高手,不论雅俗,都能聊上几句,确是混迹官场多年,八面玲珑之辈。

    毛无邪喝酒吃菜,却不住想起“陈妍”、“浏婷”和“兰樱”之类,只觉好笑。斜眼望去,瞥见蒋周泰身边还有一个座位空着,心想会不会是那胡言乱语的少年?

    “小祖宗!你怎么这阵子才来?我的天,气候寒冷,你竟然身穿单衣?还要不要小命?来人,快把少爷的貂皮大衣拿来!快坐下,快坐下,一个软垫子够不够?”果然,蒋周泰忽然撇开众人,迎向客厅门口,拉着那少年走了进来,不住嘘寒问暖,溺爱之极。

    “够了,别让贵客笑话!”少年推开蒋周泰,大马金刀坐下,端起酒杯,向席上众高手略一点头,仰天一饮而尽。

    “我的小祖宗,这酒已冷了,你又饿着肚子,如何能喝,怎不叫人温过?诸位,这是犬子蒋不老,老朽有失管教——老天,小祖宗,那熊掌忒肥腻了,你一下吞了半个,小心肚子疼,快用些猴头菇,你们,还不倒壶热茶来!”

    蒋不老一到,蒋周泰便不顾招呼众人,小心伺候着,全无严父之态。蒋不老只顾埋头大嚼,对老父不理不睬,看起来他倒像蒋周泰的老子。想是自小娇纵惯了,全不将父母长辈放在心上,纨绔之气十足。

    几大高手相顾莞尔,本是富贵人家,又是晚年得子,对孩儿娇生惯养,乃是常事。主人如此盛情款待,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毛无邪却觉得蒋不老与在乌鸦院落时大不相同,怎么看都是在演戏,他也懒得理会这小子搞什么鬼,自顾吃饱喝足再说。

    “诸位英雄,老朽这孩儿脾气虽说坏了些,但博古通今,才高八斗,更习得异术,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卜算吉凶,奇准无比,各位想不想见识一番?”蒋周泰见旁席不少人窃窃私语,脸现鄙夷之色,忙打了个哈哈,欲为儿子争回些许面子。

    “哪有此事?爹爹快坐下喝酒!我等文人,只懂读书习字,吟诗作对,占卦算命,是神棍巫婆的勾当,哪里会去学?”蒋不老一口拒绝。

    “小祖宗啊,这几位,都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大侠,你若与他们结交,日后谁敢欺负你?你明明精通术数之学,何不一显本领,让大家见识一下周文王转世,鬼谷子重生?你对着众位学武高手引经据典,他们哪会服你?”蒋周泰似乎想让儿子获文昌等人好感,苦口婆心劝道。

    “在下不才,书也读过几本,若蒋公子执意要论文才,也非不可。”文昌笑道。

    蒋不老眼睛一翻,傲然道:“好!就看看各位武林前辈学问如何!本公子以‘酒是何物’为题,各位须得说出酒的别称,并讲明出自哪本书,或有何典故。若见识比我高明,听凭处置!我先来,酒名‘扫愁帚’,又名‘吊诗钩’,昔年苏轼在《洞庭春色》诗中写道:‘要当立名字,未用句升斗。应呼钓诗钩,亦号扫愁帚’,从此酒有了这两个称号。”

    文昌笑道:“这有何难?酒名‘黄流’,《诗·大雅·旱麓》中曰:‘瑟彼玉瓒,黄流在中’,黄流即为杯中物。蒋公子,不知是否有此一说?”

    蒋周泰击节赞叹道:“文大侠也是风雅之辈,老朽走眼了。既如此,老朽也凑个趣,酒名‘天禄’,语出《汉书·食货志》:酒者,皇帝之美禄,帝王所以保养天下,享祀祈福,扶衰养疾。”

    陈不凡摇头道:“俺是粗人,只听说酒叫‘黄汤’,不知道出处。”

    蒋不老笑道:“妙,酒名‘黄汤’,确实无据可考,大侠与我,可算平手。这位师父,是否要说出家人戒酒,免答?那就算你输!”

    丁大师也笑道:“佛家对酒也有说法,叫做‘般若汤’,也是苏学士记载:僧谓酒为‘般若汤’,谓鱼为‘水梭花‘,鸡为‘钻篱菜’,竟无所益,但自欺而已,世常笑之。人有为不义而文之以美名者,与此何异哉!老衲记得出自《东坡志林》第二卷。”

    余下几位武林前辈张口结舌,答不上来。蒋不老扭过头,对毛无邪笑道:“这位大侠,有何见教?”

    毛无邪淡淡道:“好酒称‘青州从事’,劣酒称‘平原督邮’。”

    众人却都从未听说过,一齐望定了毛无邪。良久,蒋不老才问道:“出自哪部典故?若能据实道来,本公子立即认输。”

    “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中言道:桓公有主簿善别酒,有酒辄令先尝,好者谓‘青州从事’,恶者谓‘平原督邮’。青州有齐郡,平原有鬲县。从事,言到脐;督邮,言在鬲上住。那意思:齐脐同音,美酒酒力沉雄,可下沉至脐部,从事又是美职;而劣酒则不下肚,至横膈为止,平原有鬲县,与膈同音,督邮又是贱职,故以此为喻。”毛无邪从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