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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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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华勋身形暴起,说话之间,已向毛无邪接连刺出三十余剑,出招快若无影,似不在陈不凡之下。

    二十年师兄弟,毛无邪与华勋不知道切磋过多少次,深知二师兄在“快”与“狠”二字上痛下苦功,深得三昧,若想避其风头,则剑招绵绵不绝,先机尽失,再无胜望。唯有硬接硬架,乱其快剑节奏,方有机可乘。然而,手上无剑,如何抵挡?

    闪念之间,剑招已至,毛无邪顾不得细想,拿起面前的八仙桌,运足内力,迎了上去。只见木屑纷飞,那笨重的木桌,竟挡住了华勋的连环快剑!

    毛无邪和华勋均大出意料,要知华勋掌中的剑乃是百炼精钢,乃文昌请高手匠人打造而成,如钢中美玉,价值千金,远非毛无邪回家途中胡乱买的铁剑能比。毛无邪自己原先的佩剑也是这般,但失落在蒋家。毛三河这张八仙桌,居然能与之抗衡?他们哪里知道,这张八仙桌乃黑黄檀所制,黑黄檀产于云南,是红木中的上品,材质坚硬若铁,入水即沉,百年不坏,万金难求。

    华勋攻势被尽挡,情知若不回剑自守,毛无邪的反攻必定非同小可。但若取守势,敌手却能乘隙逃脱,正自犹豫是否冒险一搏,却听邵剑锋沉声厉喝,长剑青光大盛,刺在八仙桌上。适才三十余剑只伤表面的黑黄檀桌子,登时四分五裂。得师兄相助,华勋精神一振,挥剑继续抢攻。

    毛无邪趁此机会,拗断榫头,卸下一条桌腿当剑,鼓足内劲横扫,将华勋的长剑荡开。邵剑锋第二剑又刺将过来,青光比第一剑更甚。

    大师兄的剑不如二师兄快,却绝不可硬接。邵剑锋性格沉稳,练剑多年,招式始终中规中矩,虽精妙却不无古板,然而剑上劲道之强,却在同辈中数第一。那口利剑,贯注了雄浑内力,只要稍微沾上一点,劲力便如爆竹般爆发,威力骇人。江湖上认识邵剑锋的人,均知若见他剑上青光,便只可避,绝不可挡,纵然有盾牌挡住剑锋,内力也会入侵五脏。当日卜半夏与邵剑锋过招,内力虽胜,却也不敢碰触剑锋,便是看出其中的关窍。

    不可硬接,却也不能闪避,否则华勋再挥剑攻来,两人联手,毛无邪定然无法脱身。这时候只有兵行险招,毛无邪也是劲贯桌腿,迎上了剑尖。扑哧一声,剑锋没入黑黄檀桌腿之中。黑黄檀极坚硬,若用铁锤在其上钉钉,只能凿出凹孔,钉子却钉不上去,若做家具,只能以榫头对接,但邵剑锋内力深厚,长剑竟能插进桌腿。原本剑上内力爆发,可将桌腿震个稀烂,但毛无邪暗施“移星换月”,将强横劲力导走了一大半,攻势顿止。

    华勋挥剑又刺,毛无邪另一只手又抓起另一条桌腿,迎上了来剑,将适才邵剑锋剑上借来的劲道全数击在华勋剑身上,华勋虎口发麻,长剑几乎脱手,连忙退后。毛无邪也趁邵剑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扔了手里桌腿,转身便奔向内堂。

    “休走!”华勋剑交左手,抢上去疾刺数剑,却都只中了毛无邪背上的包裹,里边十锭大银,华勋剑上力道还不足洞穿。毛无邪运气于背,大喝一声,十个五十两的银锭从包裹被利剑划破的洞孔中激射而出,没头没脑砸向两个师兄。两人挥剑格挡时,毛无邪身形已消失在堂屋的大理石屏风后。

    两人急忙追赶,却只能看见毛无邪身形在游廊厢房间急速穿梭,忽隐忽现,若论熟悉路径,两人如何能比得上自幼来过这里多次的毛无邪?转眼间,便听前院信鸽又一阵大乱,毛无邪似乎转到了前院。

    “快追!”邵剑锋与华勋跃上墙头,直奔前院鸽舍,却只见一地早被他们点了穴道的家人,哪里有站着的人影?

    “毛无邪往哪边去了?”华勋解开其中一个家人的穴道,逼问道。

    “没……没人,只……只扔了……”家人吓得语无伦次,指着地上一块鹅卵石。

    “声东击西!他还在后院,前门有陈炳光和小师弟并一帮人守着,他若想从正门逃走,才是真蠢到家了!”邵剑锋言罢又跃上屋顶,双目如同鹰隼,四下搜索。忽见后墙外一条小道上人影一闪,立即大喝道:“已出门向北逃了。”几个起落,又到了大宅之外,身形不停,掠过一对早起拍打药铺门求医买药的农家夫妇,往人影方向疾追而去。华勋也施展轻功,紧紧跟上。

    毛三河的大宅院,盖在顾家集的边缘,那条小道的尽头,是一大片农田,秋收之后,只剩光秃秃一片。邵剑锋与华勋奔至田边,却不见毛无邪身影。四下里一目了然,哪里能藏匿一个大活人?

    华勋望见不远处有个闲人,连忙过去问道:“大哥可曾看见一个高大的江湖人路过?”

    那人茫然摇头。邵剑锋忽然想起毛三河的院墙边还有一对农家夫妇,说不定看到毛无邪,便原路奔回,推开药店的门,却呆立当场。药店老板与伙计均被点了穴道,软瘫在地,脸上盖了衣裳,却是适才那对“夫妇”穿在身上的。

    药店后门大开,后院药圃一侧便是官道。华勋搜寻片刻,找到了几个浅浅的脚印,却在官道边消失,成了马蹄印。毛无邪与他的帮手显然已乔装改扮,乘上快马,跑出了老远。

    “老三居然还有帮手?谁敢冒这得罪全江湖的险帮他?”华勋低声问邵剑锋。

    “那小子有些手段,昨晚居然从师父与两大高人手里逃得性命,没人帮的话哪有可能?师父飞鸽传书说他身受重伤,今日却完好无损,也怪不得你我大意。算了,逃得了今天,难道逃得了一辈子?师父已然通传江湖,若能杀得了他,便掌管卜家家产,并授以本门绝学,江湖之中他哪有立足之地?师兄弟一场,当我们放他一马,且等消息。”邵剑锋沉吟片刻,说道。

    “这次是他,下次又会是谁?”华勋默然半晌,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问邵剑锋,还是问自己。

    “江湖便是如此!走吧!”邵剑锋面沉似水,转身又进了药店里。

    毛无邪捡了一块鹅卵石扔到鸽舍方向,将两个师兄引过去后,便即回到后院,从另一个隐蔽的后门出了毛宅。躲在墙檐下,他却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这里既有两个师兄,自然有更多高手。之所以毛宅后墙未埋伏人手,皆因这里并无藏身之处,贸然施展轻功,定被看见。

    正彷徨无策,忽听一人轻声道:“披上这个。”声音清脆动听,居然是个女人。

    毛无邪吓了一跳,却见一个村妇模样的女人站在身边,双手抖开了一件斗篷,递给毛无邪。这村妇原本抱着一个不断哭泣的婴儿,在墙根来回走动,嘴里不断轻声呜呜,哄着孩儿,与刚坐过月子后晒太阳的少妇无甚分别,毛无邪也未留意。却没曾想,那“婴儿”竟是假的,一件斗篷而已。

    “还等什么,他们就要追来了!”那女子见毛无邪傻愣愣的,不由分说将斗篷罩到了毛无邪的头上,然后伸手搀住了他,两人挨得紧紧的。

    “你是……”毛无邪还是摸不着头脑。

    “别说话,你两个师兄看见咱们了,装作有病,慢慢走到那家药铺前,拍门!”那女子悄声说道。

    毛无邪依言佝偻腰背,颤巍巍走着,女子与他一道,一步一挨行至药铺门前。拍门时,身后风声响起,两条人影掠过,正是邵剑锋和华勋。

    天色尚早,药铺的伙计还在屋里吃早餐,听见拍门声,只得站起,一边开门一边嘟囔道:“这谁呀,一早便有急病?你要治好了,我也累病啦!”

    听得门栓拉开,女子猛力一推,闪身进了药铺,伸手点了伙计的软麻穴,脱下身上村妇的外衣,露出一身紫红色的衣裙。药店掌柜听见响动,从里屋出来察看,也被那女子将外衣扔到脸上,随即点倒。

    “把斗篷与外衣脱了,快!”女子轻声说道。径直走到药铺后门,打开,探头四下望了望,轻轻呼哨一声,便听一声长嘶,两匹骏马闻声跑到了药圃边。

    毛无邪不待吩咐,脱下斗篷和外衣,顺手由墙上摘下一个斗笠戴上,又从包袱里拿出另一件长袍换好,跟着女子出了后门,飞身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敢问姑娘是谁,为何相救?不怕惹祸上身么?”一口气跑出十余里,毛无邪放马缓行,低声问道。心想莫非又是师伯、伯父或三叔的安排?这异族邪教,当真要吃定自己了?

    “我是罗冬梅,你该听说过吧?”那女子回眸一笑,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挠开一层易容黄蜡,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蛋,但见唇红齿白,蛾眉凤眼,肤色如雪,吹弹得破,好一个英姿飒爽的美人儿。

    “听说过,多谢你的剑鞘。可惜,已然失落在蒋园。”毛无邪苦笑一声,他的劫难,正由这个罗冬梅送的剑鞘而起。难道,她真的是砍下蒋不老头颅的邪教中人?异族邪教做事,也当真扑朔迷离,伯父和钱眼开拼着性命不要,也险些救不得自己,若非蒋不老授以“不死神功”,他毛无邪早已化为灰烬。这,与以前所见邪教行事缜密,环环紧扣的手段大不相同。为了他毛无邪一个,牺牲了两大一流高手,当真值得?至于为何从未见过罗冬梅的面,毛无邪倒不必问,看她易容手法熟练,定是此中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