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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五年之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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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日,众人在大城中交割完货物,又休息补给了数日,继续启航行至马六甲。自马六甲海峡往西去便是茫茫的大洋。每年夏季东南风刮起的时候,前往印度,波斯,大食的远洋商船便从这里浩浩荡荡地出发。当年三宝太监七次率宝船远赴西洋的事迹至今还在马六甲一代被人津津乐道,可那空前盛况却已早已成为过往,不复再现。永乐皇帝去世以后,国库亏空,北方边境又频起硝烟,大明朝廷对于开拓西洋一事从此不闻不问,且一再颁发指令,限制私人商船出海贸易。可这并阻止不了南方沿海百姓暗地里出海谋生,许多人也因此在异国他乡落叶生根。如今,马六甲当地到处可见汉人的店铺,客栈,饭馆,酒坊,颇给人亲切感。

    此时离东南风起约莫尚有个把月时间。林祥置办好货物后,便携丘胤明和一众手下启程返回,欲赶在台风季节之前到达广州和铁岩会合。多年兄弟,一朝离别,从此天各一方,或许这辈子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和哈桑,阿里告别之后的几日里,丘胤明很是有些郁闷。好在返航途中一片风平浪静,晴空万里。离开马六甲海峡一路向东北,不出半月,便到了占城。

    占城地处南越,有数座滨海而建的城池,是南洋商路上的要冲。其国虽小,但因盛产品质极优的犀角,象牙,乌木,沉香,自古以来便商旅频繁。近年来虽然占城和北方的大越国征战不断,且屡屡战败,但来此经商的人仍旧是络绎不绝。林祥一行在占城靠岸后,便匆忙入城采购货品。在港口听有人说今年的台风季节也许来得早,以防万一,他们准备早日动身往广州。且夏季来临,南越一代日渐湿热,大家都不愿久留。

    这天上午,丘胤明跟着林祥和另外几人到大集市上去物色沉香。日前在暹罗国遭遇几个婆罗门大汉的事令丘胤明对在占城停靠稍有忌讳,虽说不至于那么巧,但难保又撞上冤家,于是几日里他紧跟着众人,无事不四处乱走。集市上各色人等鱼龙混杂,甚为热闹。一连走了五家商铺,总算谈妥一桩生意。林祥看时候尚早,便打算继续看看别的货色,让丘胤明领几个水手将买得的沉香先行送回船上。

    话说丘胤明和三名水手拉着货物从闹市中出来,正往码头去,忽听远远传来一阵呱噪,扭头望去,只见七八名婆罗门打扮的大汉正拨开人群朝这边走来。一瞅见那领头的,丘胤明只觉得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那不正是在暹罗国大城外被自己一刀削去四根手指的那个大汉吗?三名水手不知此种原委,见一帮大汉凶神恶煞地朝他们走来,顿时慌了手脚,面面相觑。丘胤明心中连喊倒霉,可也想不出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准备干架,对另三名水手道:“快带着货物跑,他们冲我来的。”三人一听,还想说什么,丘胤明推了他们一把,急道:“快走!”

    这些个婆罗门在当地看样子是有头脸的人物,耀武扬威而来,街边小贩纷纷避开。丘胤明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佩刀,还好今天带了武器。不由分说间,几名大汉已将他围在当中。丘胤明四顾,心知若真的干起架来自己只有挨揍的份,不住干咽口水。这时,领头大汉上前一步,直直盯着他道:“又是你。今天我砍你一只手,就让你走。”

    丘胤明手心里直冒汗,可事到如今也只好强打精神,见机逃跑,心急火燎间突然闪出一计,放开嗓门朝那大汉身后招手喊道:“大哥!你总算来啦!”他这一喊,倒真令那大汉一怔,下意识回头张望。趁着这当口,丘胤明飞快地撂倒那大汉的一个手下,拔脚就朝闹市中逃去。

    那大汉一看上当,暴跳如雷,随即带着手下紧紧追来。丘胤明不熟悉道路,这时顾不得其他,一头钻进最热闹的集市,左右推开行人和商贩。被推搡开的人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便又被随后追赶而来的一众彪形大汉撞得晕头转向。本来就不宽阔的集市街道上顿时一片混乱,散乱的蔬果菜叶,踏碎的西瓜,倒掉的凉棚,还有被撞翻的鸡鸭笼子,一时里鸡飞鸭叫,羽毛四散飞舞。人群里不时地爆出各种口音的叫骂声。

    丘胤明慌不择路地闯过了几条街道,早已不知自己在哪里。猛然间迎面撞上一辆载满椰子的驴车,差点摔个踉跄。抬头却看见,那婆罗门大汉不知怎的却出现在自己的前方,正怒目圆睁地带着两个手下朝自己奔过来。再扭头向后一看,其余的手下也追了上来。心中大叫不妙,想来这些人熟悉地形,抄近路绕到前头了。来不及多想,丘胤明一把抱过驴车上的大椰子,朝那大汉砸去。一连扔了几个椰子,趁着空隙抬头四顾,见这沿街四周均是挤挤攘攘的窝棚,眼看大汉们就要围上来,不再犹豫,纵身一跃,攀着一处窝棚的边沿,翻上了棚顶,抬眼望去,海港不是很远,心中顿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学过什么真正的轻身功夫,可这几年硬练出的腿脚倒也派上了大用处,丘胤明一路在窝棚顶端奔跑腾挪,把在下面追赶的大汉们甩出了很大一段距离。渐进港口,丘胤明从屋顶上跳下,飞奔至水边,纵身一跃,扎入水中,潜在水面之下游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一艘船的边上冒出头来。远远望去,只见那几个大汉在水边骂骂咧咧地徘徊了好一会儿,终于愤愤离去。丘胤明这才悄悄游到自家的船边,爬上岸来,找了个角落处把衣服脱下来绞干。

    过了不多时,看见林祥带着其余的人从集市出来,他这才慢吞吞从角落里钻出来,走上前去,挠挠头对林祥说道:“林头儿,我又惹祸了。”

    林祥有些吃惊道:“怎么,刚才在集市上我听人说,大祭司的弟弟带着人在追赶一个外地人,闹腾了大半天,难道是你?”

    丘胤明苦笑道:“你可记得我和哈桑他们在暹罗国时,那天晚上去打擂台,后来碰到几个不讲道理的婆罗门么?今天居然又遇上了。刚才我好不容易才甩掉他们。原来这是他们的老家,怪不得呢。真倒霉。”

    林祥恍然,道:“这事本来就是他们惹起来的。要我说,我们还该好好教训他们才对。唉,可惜现在人手太少,这些人看来也不好惹。”

    丘胤明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祥点头道:“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反正事也办完了,待会儿就有人送货过来,我们赶紧装,明天一早就启航。”

    傍晚之前,果然有当地商人送来好几大车的檀香木,大家手脚利索地装船完毕,吃过晚饭便早早地入舱休息。这天晚上倒是很凉爽,微风习习,使人很快便沉入梦乡。

    不知是什么时辰,丘胤明在一阵吵闹声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四周竟然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心头一惊,顿时明白过来,船上着火了!赶紧从床板上跳起,冲出门去。舱里暂时没火,那烟都是从甲板上飘进来的。丘胤明三两步跑上甲板,只见好几大片火烧得正旺,烈焰冲天,数名水手手忙脚乱地打水灭火,可火势甚大,一时里根本救不下来,眼看着几面大风帆都快烧没了。幸好这船的甲板下都是防火隔舱,烧不到下面去。丘胤明赶紧也找来一个水桶,冲下船去打水。这边烟火腾腾,早已惊动了周围停泊的大小商船,纷纷亮起了灯火,有人也赶来帮忙。一众人七手八脚地前后忙活了好久,终于把火扑灭了。

    这时,天色将明。看着甲板上一片狼藉,林祥愤愤道:“他妈的太损人了!这帐先记下,下次我们带足人来好好修理修理他们。”

    丘胤明难免内疚,道:“都怪我,上回若不是我削了他的手,也不至于搞成这样。这船不知要修多少天。”

    林祥道:“他那是自找的。”又看了看船面,道:“还好咱们的船结实,我看趁这几天天气好,我们沿海边慢慢把船划到下一个港口去,找人做新的帆,不用太久。不过,错过了这好天,恐怕台风一来,行程就要耽搁了。大哥在广州等我们碰头,这怎么办。”

    丘胤明想了想,道:“这里一定有船去广州,不如我搭别人的船先去通知大哥。让他别等。”

    林祥一听,觉得没什么不妥,便这么定了下来。当日便在同港的商船中打听,果然有一条去广州的船将要启航,于是随即和船老大安排妥当,让丘胤明搭上了他们的船。

    这条船不大,老大是个客家人,在家乡吃了官司,便出海讨生活,小本买卖。船上除了丘胤明之外,还载了三五个其他的散客。

    入海头天风平浪静,船行平稳。这些年来丘胤明每次出海都无比忙碌,当初一手厨艺令铁岩的手下们刮目相看,于是每次出海便好似约定俗成一般由他掌厨,即便近年来他已然是个小头目了,烧饭的职事却是一直没变。难得这次搭乘别人的船,什么事也不用做,清闲得竟有些不自在。

    好景不长,第二天傍晚时分,他百无聊赖地躺在甲板上看天上的云彩,忽然觉得海角一边天色似乎有些不对劲,说不出的一种不详感觉,翻身坐起,这时,只见不远处,一个水手对船老大说道:“好像要变天了啊。”以前也经过不少狂风暴雨的坏天气,丘胤明心中安慰自己,别去多想,可扭头再看天,仍旧止不住一阵紧张,于是干脆躲进船舱。

    入夜前后,风浪突然间大了起来,紧随而来的大雨敲着船壁,响声震耳。同舱的乘客都惊醒过来,一人跌跌撞撞爬起来点了灯,剧烈晃动的灯影之中,丘胤明看见每个人脸上都难以掩饰害怕。他自己这时也怕,就指望这风雨能过去。

    可是老天不遂人愿,几个时辰过去了,风浪一丝没减。突然,外头一个大浪打过来,桌上的灯盏一下跌到地上,船舱里顿时一片漆黑。只听见几个人想站起来,又被颠得摔到地上。丘胤明一头冷汗,勉强站起来,摸着墙壁找到舱门。刚打开舱门,迎面而来便是一阵满带着咸腥水沫的狂风。顾不得许多了,他眯着眼睛踏上几级楼梯,向甲板上探头望去。

    天地黑暗无形,不知哪里是海哪里是天,头顶上是瓢泼大雨,船身在浪尖忽被抛上半空,忽又直坠而下,每次都好似要被四周呼啸着的巨浪吞噬。水手和船老大都在甲板上,奋力想要把住船,叫喊声盖不过风雨,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丘胤明咬咬牙冲上甲板,跑到船老大那边,用力帮他拉住绳索,一面大声喊道:“还撑得住吗?”

    船老大摇头道:“不成了!这船要沉!”

    这时,又是一个巨浪打来,船身歪了下去。丘胤明还没来得及抹一把脸,只听一边有人惊叫道:“漏啦!”船身继续向一面倾倒,脚下传来船板破裂的声响,明明看不见,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下望去,低下一片乌黑,海水透凉的味道直冲进脑门。

    轰然一声,船板被冲得四分五裂,幽暗的海水如山一般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