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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西湖灵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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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胤明邀樊瑛到府上小酌片刻。说到近来徐有贞频频入宫面圣,阁臣人人自危,樊瑛道:“听曹公公说,最近圣上经常把徐有贞召进宫中,摒退左右,一讲就是一个多时辰,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谈些什么。曹公公问起,徐有贞总是胡乱搪塞一通。弄得曹公公疑神疑鬼的。”丘胤明道:“看样子,要是谁打听到了他们到底在谈什么,恐怕就要热闹了。”樊瑛道:“我看是圣上不愿让人知道,否则,依徐有贞的脾气,那还不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圣上最信任他。什么事都要和他商量。”丘胤明随口道:“如果把他和圣上的谈话内容传扬出去,圣上岂不就不再信任他了?”樊瑛皱了皱眉头道:“就算打听得到他们谈些什么再传扬出去,到时候若是追究起来,你我难免给人留下把柄。”丘胤明点头道:“说的是。这样吧,过些天我要去拜访老师胡滢大人,看看能不能探听到什么消息。”樊瑛道:“也好。不过你说话要当心。上次撺掇徐崇景把地卖给徐有贞的事情,亏得徐崇景是个老实人,换了别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被你忽悠了。”丘胤明见他一脸严肃的神情,知道他所言非戏,认真答应下来。

    樊瑛刚刚告辞出门,柴班便叩门进来,手捧信封道:“大人,那位小姐的信。”丘胤明迅速接过将信拆开。上次回信的时候约她择日见面,不知她意下如何。柴班见他急切地展开信纸,边看边自顾微笑,忍不住道:“大人,这位到底是谁家的小姐啊?”

    每次信送来都是经过柴班的手,也难怪他好奇,丘胤明只好道:“不是京里的,说了你也不知道。不过这事你千万别和人讲。”柴班连连点头道:“大人放心。”看柴班的神色,估摸着他一定以为自己和哪个风尘女子来往,这种事在京城也不新鲜。管他是怎么想的,他此时心情大好,恒雨还信中说,三日后在京郊西湖边的药王祠见。

    一连几日**宜人,京城市民纷纷出城赏春。一时里郊外陌上山头游人如织。浴佛节刚过,再过几天又是佛吉祥日,寺庙庵堂里香火鼎盛。丘胤明也趁着这时候让柴管家和府上的仆人们自由外出回家探亲。三日一晃而过。这天,他很早便找了个借口从衙门回来,沐浴更衣后骑马出城一路向西北。

    京城西隅青峰叠嶂,诸多山泉汇聚成湖,在翠峦环抱之中清澈如碧。时下正值暮春,湖中的荷花方才露出尖尖花苞,蜻蜓翠鸟偶尔轻点其上,微风过处,带来淡淡的荷叶清香。远处水田里的稻子如绿浪般轻轻摇摆,衬着湖光山色,又添得三分景致。丘胤明来得早,沿着西堤慢慢地朝药王祠走去。湖堤之上游人往来不绝,有扶老携幼全家出游的,欢声笑语聊着家长里短,有三三两两的读书人,手摇折扇,指点风光,吟诗作对。湖上有捕鱼人,黑背鹭鸶立于船舷,时而如箭般争先恐后栽入湖中,浪花翻滚。

    药王祠坐落在西湖北岸,空了许多年,后来住进了几个道士,香火自比不上附近的几所大佛寺,前后只有两进,大门向湖而开,里面有几株年岁久远的柏树,枝叶浓绿繁茂。丘胤明步入祠中转了一圈,正殿里供的是唐代名医孙思邈,只有一名老道在擦烛台,无甚趣味,于是仍旧出来。门外阳光明媚,见无人进出,他索性往大门口的石阶上坐下,面朝西湖,边看风景边想着最近朝中的一些传闻。

    最稀奇的莫过于数天前大理寺门口发生的外地官员越级上告一事。听说那个告状的是湖北某个小县的主簿。依照大明律,所有大小案件,均须逐级审理。就是天大的事,也要由各州各府上报布政司,由布政使,按察使等着情上报朝廷,方得由大理寺接手。绝无一小县主簿私自上访一说。那日大理寺卿坐堂,觉得此事实在稀奇,便把那主簿招了进来。没人知道那主簿到底说了什么,最后被大理寺卿赶了出去,说念他初犯便不追究,若再在京城滞留闹事的话就革职查办。可那个主簿竟还不罢休,试图走访几位内阁大臣,可均被拒之门外。又去走访数位御史和给事中,但介于先前的情况,无人肯接见他。前日尚听几个同僚聊到此事,嘴上虽不说什么,但大家心里多少觉得,那人如不是疯了,必有非同一般的内情,不知那人这两日是如何境况。

    他自顾寻思着,却没注意远处有一个读书人模样的正吃力地将一条小船划向湖心。过了一会儿,忽听“哗啦”一声水响,抬起头来,正好看见那读书人一头从船上栽向湖中。四周无人,他想必是寻短见呢!丘胤明没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顾不得许多了,跳进湖中向那小船游去。不多时,便见那人正沉向水底。他快速游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腰带。那人一阵挣扎,被他反扣住双手,拖上了水面。丘胤明先将他扔上小船,随后自己也爬上船,把他头朝下控出许多水来。

    那书生三十多岁,身形瘦削。将呛入的水尽数吐出来后,方缓过气来,回头对丘胤明道:“你救我干什么?”

    丘胤明打量了他片刻,见他虽瘦,但却精神不错,也并没有穷困潦倒的样子,便道:“看你也不像穷得没饭吃,为何要寻死呢?”

    那读书人叹了口气道:“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听他口音明显是外地人,丘胤明便道:“先生可是远道而来受了委屈?想开点,活着或许还能回转,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正说着,忽听岸上一人喊道:“大人——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啊?”丘胤明扭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汉子,正朝船上挥手。丘胤明一诧,看了看那读书人道:“他找你的?你是……”

    读书人又叹了口气道:“公子,你仗义救我,我不该瞒你。我是湖北武昌府大冶县的主簿。此次来京揭发大案,本就没想能活着回去。可是,唉,可恨我官职低微,在京里投诉无门,怎还有脸回去见父老乡亲。”

    丘胤明万分惊讶,方才还在想此事呢,如今其人便到了眼前!

    主簿见他脸色有变,道:“公子,其实这也不稀奇。只怪我傻。唉,万般不成,连寻死也不成,叫我如何是好啊。”

    丘胤明道:“有事慢慢琢磨,从长计议,总有出路的。”心想:当下实在不方便说话,更何况还约了雨还见面,这浑身湿透如何是好。便道:“我送你上岸。你啊,先回去吧衣服换了。”说罢摇起船桨,边摇边和他说道:“京城官员如此之多,或许你没找对人。我知道都察院的佥都御史丘大人最喜欢管闲事,你可有去找他?”主簿听言,甚感奇怪,看了看他道:“倒是没有。”丘胤明道:“不妨去找他试试。”主簿更加疑惑了,道:“公子何出此言?”丘胤明道:“那丘大人家就在我家附近,时常会遇见,他极近人情,从不会怠慢人的。”主簿将信将疑,见眼前这人说得甚是轻松自在,穿得也考究,想必是来自官宦人家。京城的官家多如牛毛,偶尔遇上一个也不稀奇,不过像他这样连个随从也没有,亲自救人的倒是少见。主簿低头思索,不再言语。

    到了岸边,却也没个泊船的地方,丘胤明跳下水中,将小船系在一棵树上,回过来将主簿从船上扶下,一面淌水向岸边走去,一面对他道:“丘大人家在明时坊冠帽胡同。你可于晚间去他家拜访。”上了岸,丘胤明对那汉子道:“快带你家大人回住所去,时间久了会着凉的。”

    二人万分感激,谢了又谢方才告辞离去。丘胤明回头正准备回药王祠去,忽而抬眼处,却见恒雨还已立在药王祠的大门边,背靠在墙上正朝他看。

    他此时伫立在湖边,衣衫尽湿不说,还蹭满污泥,头巾尚在滴水,肩上挂了一根水草。恒雨还忍不住笑了出来,走下石阶朝湖边而来。一别已三月,此时人在眼前,却仿佛又如昨日方见一般。丘胤明赶紧按奈住尴尬的神情,迎上前道:“真是不巧。可容我先去观里向道士借件衣服换下?”恒雨还点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丘胤明进去了一会儿,向老道讨来一身旧道袍并鞋袜换上,出来将湿衣服胡乱塞进马鞍袋里。道袍有点短,洗得泛白,还打了好几个补丁,袖子尚遮不住手腕。索性将袖子卷起,自己上下打量一番,这副打扮好像个伙房里打杂的下人。

    恒雨还背朝他在湖边的树荫之下席地而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也照得她的头发闪耀出绸缎一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