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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祸不单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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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众人皆去,祁慕田见丘胤明仍兀自伫立,走上前去,递上一块手帕,安慰道:“承显,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快回去,好好商议一下吧。”丘胤明默默接过手帕,将满手的血擦去,抬手欲擦脸,却盯着帕上鲜血注视了好一会儿,那全都是恒雨还的血。他将手帕揉成一团,塞进衣服里,吐了口气,道:“好。”

    午后,官驿前院里,巡抚的随行文书和官差们乱成一团。就在不久前,巡抚大人脸色铁青地夺门而入,满身满脸的血迹,吓得众人不敢近前,退在两边闷声不响,只觑着他目无旁人地大步往后而去,身旁还有一面生老者。片刻鸦雀无声之后,忽然一片哄乱,众人七嘴八舌,不知如何是好,随即有人出门打听虚实。不多久,便得到了确切消息,惊愕之下,纷纷手足无措。而此时,后堂里的气氛却几近滞郁。

    柴管家又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镇静,可仍禁不住额头上,手心里不断冒出的冷汗,将几杯茶小心翼翼地端给众人,垂首立于一边,看丘胤明动作迅速地整理着案头的几封文件。就在不久前,丘胤明已将此行一路的见闻以及同各级官府交往的文书全部整理了出来,并急加书信一封,说明事态,一同交予曹信,让他即刻回京转交樊瑛。待曹信和四名校尉离开后,其余众人聚在书房。

    乔三有些坐不住,站起又坐下了好几回,见无人言语,忍不住道:“大不了,大人你和我们一起走算了。朝廷,量他们也拿不着咱们。”

    陈百生白了他一眼,道:“三弟,你这没头脑的,能不能少说两句。”

    祁慕田道:“不妨。乔兄弟说得不无道理。承显,你并无身家牵挂,现在走也来得及。若是负罪回京,可就生死难料了啊!”

    丘胤明却依旧低头不语。柴管家见状,也劝道:“大人,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性命要紧,这次赌不得呀。”

    将手中的文卷理好之后,丘胤明走到祁慕田跟前,双手奉上,道:“先生,这是叶伯珍的供词,请你替我妥善保管,将来若是有必要,可交给樊瑛处理。还有,清流会二当家孙元画的总舵密室地图。里面可能有张天仪贿赂官员的账本证据。倘若有机会,烦请先生代我去探查一下。时间不多,你们还是快走吧。”

    祁慕田几分犹豫地接过,道:“你可要再斟酌一下。和我走,西海盟定保你平安。”

    丘胤明摇头道:“多谢诸位好意。我已有打算。凡事总要有始有终,我既然做了,不管结果怎样,总要做到底,有个交代。如果就这样走了,那真的成了畏罪潜逃,不正中了奸人下怀。回京去,对簿公堂,也能将这些个贪官污吏的劣迹昭示朝廷,未必没有转还的余地。”又道:“陈兄弟,乔兄弟,你们跟着祁先生,将来定有着落,不必担心。”回头对柴管家道:“老柴,跟了我这些年,委屈你了。他们会护送你回京城,之后赶快收拾收拾回乡下去避着。我的马儿还要拜托你关照。”

    柴班叹道:“大人,你这是哪里的话。”

    打点妥当,众人不敢耽搁,即刻起身,从后门离开。丘胤明将众人送至门口,那黑马仿佛明白久别在即,不住地在他肩头磨蹭。丘胤明轻轻摸着它的鬃毛道:“等我脱身了就来接你。”一面把缰绳交到柴班手中。

    祁慕田道:“你放心。我会带人上京暗中保护你。”

    “先生,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待其他人先行几步,丘胤明才低声问道:“你和我父母到底有何渊源?为何一直对我这样关照?”

    祁慕田不语片刻,方道:“等这事了结之后,我就细细告诉你。你好好保重。”将行,又道:“小雨的情况,我会尽快通知你的。她功力深厚,希望能挺过来。唉。”

    不出所料,众人走后不久,前面来报,外面有一队士兵已将官驿前后封锁,都指挥同知王炳和按察副使阎忠敏在正厅坐侯。丘胤明沉下气来,不紧不慢地换上官服,心中寻思,这二人来得如此迅速,定是李炬事先指使,如今之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于是理清思绪,正色往前厅去。

    这二人日前在王福全的寿宴上已相互认识过,此刻如此会面,却皆未曾料得。王炳一介武夫,不善言语,三人见礼之后,阎忠敏神情肃然,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早间事发,荆州卫众将士皆目睹为证,清点之后,总共有一百二十五名死者,伤者更逾三百人。死在丘胤明刀下的那名将官是个姓袁的百户,其家人已状告至荆州府衙。阎忠敏又言,他和王炳正巧都在荆州巡视,惊闻此事,介于案情重大,不敢怠慢,已上书朝廷。且因证据确凿,虽无上级批文,但不得不封锁巡抚寓所,并将他暂时禁步其中,等待朝廷的回音。

    丘胤明心知其中原委,但也不愿多言,和二人交接完毕之后,自回后堂静坐。陆续几次有随从进来告知外头的动向,他亦没有回应。众人见其心不在焉,只道他为犯案之事失魂落魄,于是便不再去打扰了。

    日落之后,秋凉渐侵,庭阶露生,几阵瑟瑟风过,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霖霖有声,更显院中寂寥非常。望四壁空旷,案头已无一物,门外也不再有柴管家熟悉的身影频频来去,只有孤灯一盏,静得仿佛能听见火苗的跳动声。朝廷的文书应该很快就会下来,到时恐怕免不了三司会审。此番出巡,所见所闻,若非亲历,难以想象,可谓不虚此行。唯一缺憾的,便是未曾有时间寻得清流会的账本。倘若拿到那证据,朝堂之上便可直推明理。而如今,如何据理力争,他根本没有一点把握。短短一日之中,竟逢如此巨变,怎不教人措手不及。可此时此刻,即便是攸关性命的牢狱之灾也激不起他的警醒,手中不断将那染满鲜血的手帕揉来揉去,一种陌生的恐惧丝丝爬上心头,越勒越紧。

    诸事纷纷且不多言,转眼,八月中秋已过。

    这两日,北京城里正热议着一桩耸人听闻的重大案件。月前派往湖广布政司的巡抚大人在任上勾结江湖豪强,公然与官军交战,身手强悍,一刀杀人。说起这巡抚,便是前科探花,几年内政绩甚佳,连升数级,官至都察院佥都御史,前不久刚和武清侯府订了姻亲,前途无量。眼看就要飞黄腾达的人,怎会做下这样荒唐的事!

    这天,棋盘街上,热闹路口的长乐楼酒家,食客盈门。祁慕田和陈百生二人正潜在城中打探消息。八月初,吏部文书至荆州,丘胤明暂革职务俸禄,即刻递解进京。祁慕田一行暗中跟随,见一路无事,稍稍安心,至京城后,先将柴管家护送回乡下,并让乔三带着陈小玉暂住在柴班家。

    这时,酒楼食客当中就有不少在议论着巡抚杀人案。两日前,丘胤明被押解进城的时候,着实引来了成百上千的民众围观,很快,各种道听途说,小道逸闻在大街小巷中风传。陈百生皱着眉头,听邻座一桌人正说得眉飞色舞。

    “诶,你们知道不,那丘御史当初在京城时就和别人不一样。”说话的直隶口音,商人模样。“早就听人说,他弓马娴熟,不止一次有人看见他同锦衣卫的樊指挥一同游猎。还有啊,他家也特别,听说父母亲戚一概没有,进士及第的人,妻妾皆无,佣人也没几个。怪不怪。”

    “难怪会犯这样的事。说不定,原先就是个混江湖出身的。”

    “混江湖的能考上进士?”

    “你别说,世上奇人奇事还真有。”背后一桌一人转身来道,“我姑表舅家的邻居就是在衙门当差的。有在刑部打杂的兄弟从押送巡抚回京的差役那里听说,荆州城那次围剿贼寇可是大场面哪!”这一说,周围的好事者有不少都围拢过来。那人很是得意,绘声绘色道:“上千官兵,被贼寇杀得那是片甲不留。贼寇里还有个女的,使一把长枪,厉害得了不得,杀人如同割草一般……”

    一伙人说得天花乱坠,祁慕田喝了口茶,小声道:“今晚我们想个法子去樊瑛府上拜访一下。这事惹了这么大的动静,朝廷不知会怎么审。就怕荆州,武昌那些担事的官员早已经在做手脚。见了樊瑛,说不定就能混到牢里去看看。”

    陈百生点头道:“先生说得是。唉,可惜,清流会那儿我们没能进得去,也不知道那个账本在不在。若是搞到手,丘大人这官司就有救了。”

    原来,告别丘胤明之后的次日,祁慕田便和陈,乔二人一同潜回清流会总部,欲加盘查。谁知,官府又派了大批官军将那里围了起来,名义上是严防贼寇再次骚扰,可细想,定是张天仪借了李炬的名义,保护自家地盘。一连十数日,都没有找到机会进去。眼见丘胤明即将被押送回京,便将这事搁下,沿途随行不提。